一出悲喜剧
第二日
“你的笑声里浸着人们看不见的眼泪，让那些粗俗之众笑的发抖。”
有权选择死亡的人总是幸运的。
人们说古老的剧院里飘荡着不去的幽灵，那是演员在诠释角色时从自己身体里飞散的灵魂。他们长久的盘旋在舞台和一排排座椅之间，灯光熄灭的瞬间在观众耳边低声私语。
在这个被汽车、手机、电影和种种光怪陆离的娱乐方式充斥的时代，幽灵都渐稀。物质和理性欺行霸市，哲学和美学枯萎干瘪，浪漫被禁锢在一朵花的语言里。
他在这个舞台上站了六十年。
他有过无数皮囊和躯壳，穿行其中的是他的灵魂。逃脱开生活中诸多束缚，每周六天每天三个小时，他获得自由。引人发笑的、令人厌恶的、催人泪下的，他的灵魂躲在皮囊里窥探世界。
在他渐渐老去的时候，剧场也渐渐空荡起来。人们匆匆的来，匆匆的走，这神秘的仪式常被手机铃声扯碎。僵硬的人偶用金钱交换消遣，他们拒绝沉重的主题、隐晦的思考和直触心底的眼泪。
他已经很多年没演过除喜剧以外的东西了。
与他合作了半辈子的导演在两个月前长眠，那时候还是蒙着灰的春天，雨连绵落下来像一场大雾。他握着这位老朋友的手，松垮的皮肤和皱纹让人唏嘘，他只是久久的握着。
那天他想，是时候了。
那是一种奇怪的传承，每一位属于舞台的演员都有做导演的那一天，那会是他这一生里最后一出戏。同时作为剧作家、导演和演员，在舞台上回顾自己的一生，和观众告别。
他认真的编排，日夜厮守在剧场里，有时甚至从冷硬的舞台上醒过来。站在舞台中央他是整个世界的孩子，老朽的躯壳里藏着懵懂的少年。
多么好。
我自由了一辈子，无数人见过真实的我，我从胸腔里掏出过我毫无防备的心脏。哪怕在最粗俗的戏码里，也有一个赤诚的自己，不为人知的袒露着。
有权选择死亡的人总是幸运的。
观众稀稀落落的进场，他站在黑色天鹅绒后面。
他在等待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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